沐檀猶疑停下手中的筆，她擡頭看著天空，哪裏傳來的聲音?

“二！”倒計時第二聲隨之而來。旁邊的鬼眾有害怕者縮到沐檀身後，“老大，這、這是什麽聲音啊？”

“安靜。”她作噤聲手勢，女鬼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聲音很危險。

“一！木頭人！”這個“一”的聲音才剛剛結束，“木頭人”這三個字就迅速襲來。沐檀感覺後腦勺一陣發涼，躲在她身後亂動的那只鬼當場被木頭人滅殺，那股烈風吹亂了她的發絲。她的心尖在發顫，這……居然是真鬼版木頭人游戲。

還好她生性多疑，剛剛沒有亂動。她眼珠微微調整，看到了古堡陽臺上帶著點惡趣味目不轉睛看著她的虛弱女人，那個女人知道這個陣法是木頭人陣法?她開始猜測。

林曉竹原先想看看到底有多少鬼眾智慧比較高，她待在陽臺上沒有動彈。結果發現居然有十幾只鬼安然無恙活了下來，剩下的鬼族大軍全部被陣法滅殺，被迫輪回。

她心下先是竊喜，一下子只剩下十幾個對手，沒有鬼族大軍的牽絆，她們打贏對手的幾率增加不少。下一秒，她面色微沈，眾多鬼眾被滅殺後，木頭人的位置顯現了出來，現在沐檀是場上離木頭人最近的鬼。

好家夥，玩脫了。林曉竹表情不動，但是內心哀嚎早已超過一百分貝。

很明顯，沐檀也發現了木頭人所在的位置，而且沐檀很有可能知道這個游戲規則。她必須要趕在沐檀之前摸到木頭人，獲得主動權。

視線一轉，她看到語天站在最邊緣處，滑稽地擡著一條腿，金雞獨立，不敢落下，林曉竹腹誹：怎麽這麽一個姿勢？

木頭人環視一周後，發現沒有東西繼續動了，它緩緩閉上眼睛，開始第二輪。

林曉竹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踩著陽臺縱身一躍跳下古堡，剛好落到沐檀身邊，她淩厲的目光射向周圍尚且懵逼的十幾個鬼眾，有些已經通過木頭人判斷出陣法規則，有些還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剛剛那一瞬間大部分的鬼眾被抹殺把它們給嚇住了。

她手持定身符咒，迅速將符咒向欲往木頭人方向走去的鬼，哪知冷不丁，一道光劍就襲面而來，她急忙下腰躲閃，等那光劍到眼前時才發現是高速旋轉撲克牌發出的光芒。耳聽四方，她下腰後左手手掌用力往地板拍下，自己借助反沖力騰身而起，原處青石板唰唰被三張撲克牌給插入。

嘶……還好躲得快。林曉竹頭上汗水落下，她落在一處被定在原地的鬼怪旁。來不及多喘兩口氣，沐檀嬌媚地低笑兩聲，又發起新一輪的攻擊。

她手中直接出現一套撲克牌，裏面藏著的鬼怪蜂擁而出，林曉竹看傻了眼，糟糕，忘了這一茬，沐檀手中只要有足夠多的撲克牌，鬼眾即便被滅殺，還會有新的冒出來。

現在林曉竹半跪在地上，她自身的體力完全鬥不過這五十四只惡鬼，況且旁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沐檀，語天所在的位置有很多惡鬼牽絆著他，他趕不來，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木頭人能早一點喊三二一，給她一點時間判斷一下如何順利逃生。

可惜，木頭人不受她的控制，那五十四只惡鬼撲了上來，她咬咬牙，將手中剩餘的符咒全部甩出，也不管它們作用如何了，她迅速割開左手的傷口，引出自己的鮮血在空中畫防禦符咒。

那沐檀笑著看著她，享受著把獵物玩弄在掌心的快感，她手中有一張大王撲克牌，左右翻轉之後，撲克牌向風中飛去，在空中旋轉九十度後直直射向林曉竹的腦袋。

林曉竹只感到耳旁有一陣風刮過，突然耳垂上少了點什麽東西，頭頂傳來一陣痛苦低沈的悶哼聲，她顫抖擡起頭來，“修月！”

他是怎麽出來的？他是怎麽出來的！

明明已經強行召回，他不應該出來的啊。

林曉竹防禦符咒已經畫好，五十四只惡鬼被擋在符咒之後，她雙手顫抖去接住倒地的修月。他已經雙眼緊閉，純真的臉上透露出一股琉璃碎的淡漠感。本來先前和沐檀打鬥時，他就已經受傷，如今強行掙脫契約出來損傷修為根本，最後又幫她擋住一擊，他實體不能凝聚，連虛體都要消散，林曉竹鼻子一酸。

“修月，你張開眼看看我，修月！”她雙手抓緊修月的肩頭，身後的沐檀嘲笑一聲：“堂堂修月大人，實力也就這般。”說完她伸手想要破掉防禦符咒。

本來以為只是一般的小咒法，她用盡全身力氣都無法銷毀後心道這個女人於陣法之道真還是個天才，不過可惜，今日要陪著小閻王一塊兒死在這個地方了。她挺立著身軀，胸前波濤洶湧略微搖擺，手中的判官筆一點，符咒瞬間破碎。

五十四只惡鬼撲了上來，林曉竹抱緊修月，想用自己的背擋住外界攻擊。

“三二一，木頭人。”所以還在動的鬼怪全部被滅殺，林曉竹逃過一劫，卻痛徹心扉，她一雙水眸盯著修月，鼻子上的酸楚蔓延到喉嚨，她輕咽強忍要流出的淚水，何必呢，何必要掙脫我的契約出來救我呢。

只要我死了，你就自由了啊，你向來不就是想要無拘無束嗎？為何要來救我？修月的魂魄越來越透明，感到契約中的那股精神力量也逐漸變弱，她腦海中對著修月拼命大喊：修月，我不想要你死啊！

腦海中傳來吊兒郎當卻氣若游絲的氣息，“主人……”

修月想說主人不要擔心，還未說完，他的意識就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那黑暗是五彩斑斕的黑暗，周圍的花紋像是火焰，他臉色微變，往前走，走了很久，畫面一變，一座古樸低奢的古堡立在眼前，他伸出手來，發現自己居然夠不到大門的門把手。

他迷茫看了一眼自己肉嘟嘟的小手，這是……他的小時候。

對，他剛剛從學堂回來，媽媽肯定在家裏做好了菜等他回家，爸爸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家了。

想到這兒，他開心地大喊：“媽媽，我回來啦。”拍了很久的門，沒有人給他開門，等得累了，他想從古堡後面的排水管處爬上去，便去了古堡後面。

那裏有一片菜地，是爸爸專門開墾出來給他學習用的。老師給每個同學一種植物的種子，讓他們回家種下，等到收獲的季節才可以知道自己的種子是什麽，到時候要將果實帶到學校裏。他當時拿到種子後就把種子撒在這塊菜地中。

現在菜地裏的植物郁郁蔥蔥，他還猜不出那植物上懸掛的青色的小圓球是什麽東西，像是西紅柿，但又不紅。

後來媽媽指著那圓青果實笑著和他說，“咱們阿月種出來的一定是聰明的果實，因為咱們阿月最厲害啦。”嘿嘿，他也覺得自己很聰明，每次爸爸想要打媽媽，他都能阻止，他就是媽媽的保護神。

聰明的果實是什麽，他望著菜地深思，對，媽媽和他說聰明的果實是可以炒雞蛋吃的，越吃越聰明。今早上學離開家時，媽媽說要給他用聰明的果實炒雞蛋來著，想到這裏，他開心地把書包取下來，抱著水管哼哧哼哧往上爬。

爬到廚房裏，他看到案頭有些紅色的汁水，鍋裏面還有些油漬，上面留著餘溫。媽媽是已經做好飯了嗎？為什麽媽媽不在廚房裏呢？

來到廳堂裏，他瞅見桌子上擺放著一道菜。顏色鮮艷，紅裏透黃，是媽媽和他說的聰明果實炒雞蛋，哈哈，明明就是西紅柿炒雞蛋，媽媽天天就知道騙他！他開心地拿起旁邊的勺子，舀了一勺放進嘴裏，嘖，還是這麽甜。

他吐了吐舌頭，突然聽到雜聲從房間裏傳來。他放下勺子，好奇地往屋裏走，因為是偷偷爬上來的，沒有開門發出噪音，屋內人並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臥室門被他打開一條縫，他黑亮的眼睛貼著門縫往裏面看。腦海中有個急促的聲音在大喊，快沖進去，快！但他迷茫地站在原地，深思，爸爸在幹什麽？

屋內的男人手持一把匕首，又快又狠地將鋒利匕首送入身下女人的體內，他殺紅了眼，血液濺得到處都是，桌角上正正擺放的全家福也被沾染上紅色。

修月站在原地，渾身僵硬，那血泊之中女人的臉龐映在他的腦海中，是他最熟悉的臉。

唇齒間甜膩的味道還未散去，血液就翻湧上來。腦海中急促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迷茫地看著爸爸推開臥室的門，楞住看著自己的小孩兒。

爸爸已經殺紅了眼，他為了掩飾自己犯罪行徑，直接在古堡中各處倒上汽油，一抹火焰吞噬了這一切，爸爸欲將孩子擄出去，誰知孩子掙紮著哭著要進去，下一秒，整個樓高溫燃起，建築倒下，兩個活人被掩埋在曾經幸福居住的古堡中。

孩子身體被重物傾軋，彌留之際，他擡起自己的頭，留戀的目光停留在餐桌上。

“媽媽，我知道聰明的果實是什麽了，你看，我還是聰明的吧。”

大雨傾盆，小孩的魂魄在古堡中待了有百年之久。他心有郁結和怨氣，修煉速度極快，最後以成人之形態統領了這一方鬼眾。

古堡也被他重新休整一番，所有來古堡中稟報事務的小鬼都知道，修月大人的古堡中有間臥室，這臥室誰都進不得。

月光下，臥室裏發出鐵鏈的聲音，修月走了進去，他臉上笑容邪氣且魅惑，那修長的小手指在他嘴裏像巧克力棒一般被咬斷，津津有味咀嚼許久，空氣中蔓延著淡淡血腥味兒。

“爸爸，最近你要換個地方睡覺，這個古堡我借給我的主人使用一段時間。你放心，過不了多久，我就會把你接回來，我們在這裏，一起等著媽媽。”

古堡外的夜風輕柔，修月站在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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